( 一) 4. 我的記者生涯 (十四之三)

我的記者生涯【十四之三】

“翻譯匠心富文采，一鱗半爪走龍蛇”

洪文

晚班翻譯上司是個彬彬有禮父執輩先生，人好性仁慈，傾心傳授我翻譯匠心竅訣。他説稿文格言的譯註要文正詞嚴 ，中文詞彙結構要整齊，富於文采，使用得當，可收畫龍點睛之效，一字之差 ，其意迥異，一之誤，讓人譏笑，所以稿文不得胡釋，並贈我一本大字典。他又說遇上國際一鱗半瓜的新聞花絮，就可妙筆生輝或大椽開花亦不傷大雅，唯戒偏離原文之意。

授我翻譯點睛的精采妙用後，我坐在被指定桌位，偶然睜眼暗中一瞄

，上司先生目注文稿，筆走龍蛇，真是飽學君子。 我即立誓自勉，假以時日

，即使我青不勝於藍，亦決不遜於藍。

晚上十點鐘打烊收工，我所收到稿文都是國際趣味的花邊新聞。一一

檢視，二小時僅譯文稿數量的十分之一，並囑咐帶回家續譯，明晨天一亮送

交報館國際新聞總編，讓那位老夫子重新校訂。

回到家門，身疲力乏，欲哭無淚，啼笑皆難。我伏案沉思，孜孜不倦

，傾力挖空心思，祇有續譯一徑。於是叫醒桌上「冬烘先生」，打開陳舊大

字典，按圖索驥。為避免掛一漏萬，再抽絲剝繭，直至翌日早上六點，祇得

翻譯稿量的一半。

大地晦暗，雞鳴不已，辛勞一整亱，心力不知疲，為趕交稿卷，須臾

出家門，一路提心吊膽，驚心動魄，心怕巧遇這位中英文學泰斗。及抵報館

，我戰戰兢兢輕步往內偷瞧，急將稿文放置其桌上，抹鞋走人。

我師心自用，掩目捕雀，以為自己不錯，可擔任外勤記者。早上八點

就吃素不惹葷，走馬上任。報館派出一輛車讓我專用，選一位記者前輩一路

引導我開疆闢土。車抵警察局，例行公事，首先介紹認識同業駐地記者與警

官，分享一手採訪技巧，一番走馬看花。當採訪時，他單刀直入沒有轉彎抹

角地點明主旨，說外勤記者與國際新聞翻譯手法全然迥異不同，前者可以雕

龍畫鳳，意到筆隨，不必搜索枯腸，筆法靈活，亦可夢筆開花，醒筆生花；

後者一定要循規踏矩的譯註，意隨原稿，不能偷雞摸狗，暗渡陳倉，更不得

牛馬同槽，雞棲鳳凰食，應受原文稿本的節制約束。這是兩者互異之處，不

可不察。

我是初出草屋，很想效尤諸葛亮初出茅廬大破曹操獨佔第一功，奪取報導獨家頭版新聞，我雖然沒有身懷屠龍之技，明知這樣是火中取栗，餓狗

口裏奪脆骨，我卻會耐心守株待兔，坐等良機，所謂「有志不在年高」。

為要達到這個目標願望，我如不是站在警察警戒綫前面，就必須前跟

後隨，不管真槍實彈的剿巨匪摛大盜，山上打虎，水裏屠蛟龍，或是情海起

波的花絮小新聞，亦不讓一魚漏網，一一回報，這是一個忠實記者應有的態

度，應盡責任。

校正文稿須用彩筆，我第一天上班採訪無知無備，轉眼瞥見身旁報館

王主筆，問他索取，他遙指遠處一男一女老人家說：「向老頭子拿」，我反

問他：「老頭子到底是男的，還是女的？」，他初覺怪異，及見我背他竊竊

私笑，他察顏觀色，了然於胸，知道被調侃，兩人不禁相視而笑，蓋報館彩

筆一般都由老婦人保管，忙中尋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