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 二) 2. 記者的箴言( 十之二 )

記者的箴言(十之二)

一掌血一鞭一條痕

洪 文

在新閩日報工作第二天,客串採訪一國元首訪問菲律賓的花絮,由主賓步下機梯,走過紅氈,直上禮賓車,往後直書至國宴。這篇花邊新聞雖非盡善盡美,尚稱差強人意,一字一字琢磨,一句一句斟酌,自我陶醉,毅然交稿,始料未及,終被退稿三次。

收到退稿,羞人答答,汗顏無地。退稿批註「重溫稿文,再修稿序」,經過一番仔細

推敲,文無「錯字」,間無「別字」,稿序從開始向後直書到底,乏懈可擊,沒有一點漏洞

,思考再三,決然再交稿文。

第二次退稿批示「稿序顛倒,上下前後次序反置」,我一時手足無措,若老人隔霧看花,不知所然。 稿序由開頭向後濡筆寫到最後國宴,手稿通達,無隙可乘,因此自矜自是,淡然置之,旋又交稿。

總編輯張先生笑容可掬  , 用手語傳我至其桌前,以溫和口氣反問自答「 什麼是新

聞」?「新聞是由最新傳聞消息往前一筆寫至起點」。一摑一掌血,一句話切中手稿真諦。

我拿回手稿倒寫一遍,從容交稿。

翌日上班,張先生仍然滿面春風,我們交目而視,心照不宣。他貌善心慈,諄諄諫誡

,直到今日,仍然在我耳邊迴響。

 彌後查考,張總編輯翰墨世家,出身書香門第,境況富有。他獻身媒體報業,興趣使然,不為糊口,而是學有所用,各得其所,一展雄才。吳半生社長說其先尊是清朝舉人,學有淵源,文人之家。竿頭進一,博聞疆識。

張編輯是新聞系本科畢業,對新聞一字一舉的常識,都留下一鞭一條痕的事跡,不愧

是把關新聞真假最好守護神。

我在新閩日報工作將近二年,從沒有看到張先生臉紅耳赤待人,做事能力很強,八面

玲瓏,面面俱到,唯一無二的一次,他面紅耳不赤的嚴令擬於禮拜六早上九點鐘出勤的八位

外勤記者,必須留下手稿。七位外勤記者預先約好,魚貫而出,祇有採訪主任鐘劍鳴先生一

人蒙在鼓裡留下。這七位記者每逢禮拜六日相約遨遊,消遙自在,逢妓則喜,見佛不拜。我

們是一群白沙在涅,不與俱黑。

當時八位外勤記者,比資歷我最淺,論年紀我最輕,初生之犢,膽大如斗,每逢周六早上九點一五分,我率領七位記者群集報館比鄰一家小型咖啡室。九點半正,一哄而上我採訪專用車,閒散於花街柳巷,野鶴閒雲,僱人表演色情,鴇母還折算半價。

那個年代,警察局每禮拜主持一個「岷里拉內幕」節目招待警察局社會記者,鴇母們帶領各自屬下的妓女群集在指定飯店,表演色情,兼送記者免費豔妓與房間。記者與鴇母經常碰面,互相認識,事先約法三章,必須守口如瓶,不可走漏風聲,記者信誓旦旦,「守諾為大」。

一個社會記者,出入色情場所,尋常之事,對這些地方,開口能誦,遊覽鴇窩,若駕輕車走熟路一樣,得心應手。後悉張總編輯每逢周六,缺稿浩繁,急得焦頭爛額,狼狽不堪。我們因此自己節制,改弦易轍,收斂不合的舉動,改為二周一次,約定出勤前將份內

文稿留足,不得錯失。事事俱到,皆大歡喜。

二年社會紀者,二年放肆生涯,遊戲人生蜉於人世,渺蒼海於一栗。用冷眼旁

觀花街柳巷的一切,錦繡乾坤,玩大千世界於股掌之上,舞場進,酒館出,衣輕乘肥,三街

六巷的妓女,花枝招展,桃李吐芳,看鴇母眼色,招蜂引蝶。記者若無力自我克制,臨崖勒馬,而一味迷惑,定會惹火焚身。記者要注重澡身浴德,切戒隨波逐流,學習潔身自愛,立

於嫖五腐之外,擇安去危,既明且哲,以保全身,做一個一塵不染的優

秀社會記者。這類明哲記者不是沒有,祇有寥寥可數,我就是一個立於五腐之外的社會記者

,纖塵不,祇察不玷。

記得華文記者會籌備組織時,聯合日報副總編輯吳友裕先生,創會發起人之一,邀我參加共謀,他順便告知會所設麻雀牌四桌,賭具四副,我聞及立刻一口回絕,迄至今日,我仍不是華文記者會的會員,嚴守潔身自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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